在香港這座繁華城市的深處,一群默默耕耘的醫護工作者,正致力於改變我們對生死、照顧與尊嚴的理解。其中,「毋忘愛」主席范寧醫生,長年投身於醫療與人道工作,對於生命的無常、照護的倫理以及人與人之間的尊重,有著深刻的體會。我們有幸與他對談,探討他對於文化、照護與人生選擇的看法。

照顧與控制:文化框架下的困境
范寧醫生提到,在華人文化中,經常存在一種「出於愛」的控制。家人或照顧者認為,自己做的決定是為了對方好,然而,這種「好意」對當事人而言,往往成為一種壓力,甚至是束縛。他舉例說,許多老人因為失去行動能力,無法拒絕被安排的生活方式,甚至被忽略了自身的感受。
「我們總是認為自己知道什麼對別人最好,但當事人真的這樣認為嗎?」他反思道。「如果一個人長期被剝奪選擇的權利,這種關懷還是愛嗎?」
在醫療體系中,這種模式亦隨處可見。例如,一些長者被綁在病床上,並非因為必要的醫療原因,而是出於「管理方便」。范寧醫生批評:「沒有人喜歡被綁住,沒有人不想下床去上廁所。當我們的行為變成僅僅遵循規則,而忘記了我們真正的目標時,這就是問題所在。」

生死無常:該掌控,還是該放手?
談到生死問題,范寧醫生語重心長地表示:「人生無常,我們無法控制一切,但有些事情是可以準備的,有些事情則需要學會放下。」在長期從事醫療與人道工作的經驗中,他深刻體會到,無論是在醫院,還是在戰亂地區,對於死亡與生存的界線,人們總是試圖掌控,但往往事與願違。
他分享了一個個人經歷:「我曾在無國界醫生服務時,幫助過一位母親進行剖腹產子,她的孩子出生後,甚至用我的名字來命名。然而,當我離開那個地方後,我不禁思考——這個孩子現在還活著嗎?在戰亂的加沙,多少孩子能夠存活?」這些問題,讓他不斷思索生命的公平與不公平。

尊重與選擇:真正的關懷來自理解
在照護、醫療與生死抉擇的過程中,范寧醫生認為,最重要的並不是控制,而是尊重與選擇。「如果我們希望別人尊重我們的選擇,那麼,我們是不是也應該尊重他們的選擇?」這是一個簡單卻值得深思的問題。
他強調,無論是家人、醫護人員,還是社會組織,真正的工作不應該只是提供服務,而是讓每個人都能夠展現自己的潛能,無論是在健康、疾病,甚至是生命的最後階段。他希望,「毋忘愛」團隊能夠幫助人們在不同的人生階段找到自主權,而非只是被動接受安排。

給社會的一個提問
范寧醫生的話語帶有一種深刻的哲學思考——我們如何在照護中找到平衡?我們如何在關愛與控制之間劃下界線?這不僅僅是醫護人員的問題,而是整個社會需要面對的議題。
「世界不會因為高矮胖瘦、性別、膚色的不同而不公平,真正的不公平來自於我們是否願意尊重與理解彼此的不同。如果我們無法尊重別人,那麼,所謂的和平與關愛,也就只是空談。」他說。
這場訪談帶來的不僅是醫療與照護的討論,更是一場對人性與文化的反思。在這個重視效率與規範的社會,我們是否還記得,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,都應該擁有選擇如何面對生命的權利?這或許,才是最值得我們深思的問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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